晚餐的時候,他們主僕兩人是同一桌吃,巴沙德坐在上首,阿登坐在下首.飯後閒談裏,阿登提起公路上發生的一樁車禍,描繪得非常悽慘.可是,巴沙德只是默默地喝着茶,除了偶而回答他一兩聲毫無情感的”嗯,,嗯”以外,一點也沒有什麼反應.
像這種情緒低落的現象,巴沙得記得自從下午在前面店裏清理那一箱收購的雜物那時候起就有了.
現在自覺愈來愈頹喪.何以有這種現象呢?這真是難以解釋的一件事.
這像是心裏有萬端的積鬱,又像是感染了什麼疾病那樣老是提不起勁兒.
通常收買舊貨進來的時候,每每有受那些舊貨上所附的病菌傳染疾病的可能,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舊東西都是經許多人接觸過的,也會有發霉和黏附髒物在上面.想到這裏,巴沙德為謹慎起見,不得不在飯後吞進幾顆阿斯匹林作為預防.
隨着入夜愈深,巴沙德心裏的消沉與沮喪愈來愈濃,彷彿整個人生都已到了最絕望的時候.這真是不可思議!
在他的日常生活裏,可以說是沒有什麼過失或是值得責難的地方.何至於一時嗒然若喪到了這般地步?
真奇怪!心理的變化越來越荒謬了.
這會兒,他不但感覺到頹喪,而且更兼有一種恐懼,好似在耽心着有一種殘酷的報復或是責罰就要來臨.
為什麼要對他報復呢?要責罰他什麼呢?他沒做錯事呀!既然沒做錯事,他為什麼心裏會這樣愈來愈害怕呢?
他不停地自己搖頭,白費氣力地在迷惘着.不時他突然緊張地回頭瞧,好像預期有什麼東西或是什麼人正在他後面;然而究竟是什麼東西或是什麼人呢?他又說不出來.
在毫無辦法裏,他無理地歸咎於阿登.認為他所以會突然變得這麼神經兮兮,完全是阿登以自己的胡思亂想擾亂了他的安寧.都是阿登說什麼兩手紅閃閃血淋淋這一類的鬼話,才使他變成了神經亢張,精神快要崩潰了!一對血淋淋的手?什麼鬼東西!都是這昏庸老朽的阿登搞出來的玩意兒.真是荒唐至極!
為了要排拒蕩漾在他心頭而且距離他咫尺的恐懼之感,他特地到外面店裏把那用盤子裝着的一堆舊錢幣拿進起居室裏來,就在桌上他專心一意地把它分類.
他把那枚新發現的舊幣給標上了標籤,寫明:
”羅馬古幣,銀質,比提留斯皇帝時代通用.是否即為Denarius,待查.”
弄好標籤以後,他決定明天盡快地找個專家來證實一下,這個決定,可以說是他毅然決然地變更了他平常獨斷專行的態度了.
這時候已經是十點半,夜已深了,他收拾起這一盤的古幣,給鎖進保險箱裏去,然後上樓就寢.
這一夜,他做了一個夢.
--待續 |